【瓶邪】趁风不注意01

盗八瓶x沙海邪,时间线上接盗八长白送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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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
我在漫天飘散的茫茫大雪中,冷冷地看着年轻人。滚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从伤口处溢出,我明白,他是想要确认我的死亡。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,向后翻入了悬崖。


下坠的过程中,多年以来脑海中有关于那些血与汗背后下的种种,都被遗留在了悬崖之上,我的死就是启动多诺米骨牌的开关,从这一刻以后,接下来一切事态都将顺着它既定的轨迹发展下,不会因为我的死而终结。


这就足够了。


风雪将失重后漫长的等待凝成了一瞬,在这一瞬间的幻影里,我看见了我的前半生里出现过的无数人,也看见了我自己。我看见了我七岁,父母双亲关切的眼神,我十七岁,空荡荡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,我二十七岁,与闷油瓶擦肩而过。原来一路走来一路艰险都过去了那么多年。


在我很小的时候,我听长辈说过一个传言,人在将死之时会看见自己的一生,而你所看见的最后一个人,就是你这辈子最难忘记的人。我的回忆停止在了三叔的小楼下,我的人生也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。


说来矫情,但是在我丧失意识前,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见的一句诗。


玲珑骰子安红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。


失重的过程漫长而短暂,当我以为我的背脊将要触碰到雪地的时候,我眼前一黑,昏死过去。


清晰的意识在此刻中断,接下来模模糊糊的记忆闪烁在潜意识里。周遭的环境比起我想象中的那般寒冷彻骨,更像是被包裹在一方温暖的泉水里,让我想起儿时生病发烧,我妈总是要给我叠上无数层被子,说这样发汗,出汗后,病气就随着汗水溜走了。


“老板!老板!”透过漫长的黑暗,世界之外有人在叫我,发出咚咚敲门的声音。我看见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亮晶晶的几点,像星星,我抬起手,去触碰,没有摸到夜夏里星空下微凉的风,滑腻的感觉却在手心处蔓延。眼前的无数点星星由银光转为红色,照亮了整片梦境。就着红光,我看清了那星星的主人——那是蛇的眼睛,它们张开血盆大口,成千上万条蛇蠕动着,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,向我靠近。


“小三爷——小三爷——”


梦回蛇沼,是蛇在叫。


 我站起来,捂住我的耳朵,开始奔跑。醒吧,我对我自己说,这一切都是梦,让我醒来,让我随便在我人生中的哪一分哪一秒醒来都好。


然后我就醒了。这是一个中午,我醒在一个小公寓的床上。


空气好湿润。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。前些年在沙漠,这些日子在高原,这两个地方无论哪儿都是终年少雨,刺得我鼻腔生生发痛。我现在不应该从悬崖跌落,尸横雪原吗?我满心莫名地起床,是一间温馨简陋的小屋子,给我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。


难道说天堂就长这个鬼样子?我还以为像我这样的人,死了只能够下地狱。


“老板!老板!”来不及让我理清思路,一条走廊之外的门又被敲响,我警惕地看着他那道门,从腰边抄起了大白狗腿,放轻步伐向前走了过去。


依我短暂的判断,我认为现下这种情况可以分两种可能。一,我死了,我在天堂,我逃无可逃。二,汪家那小子不仅在我脖子上砍了一刀,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青铜铃铛,顺手把我塞进了幻境里,那我真是倒霉至极,死也死不安宁。


“老板,你是死里边儿了吗?给我开门!”门外传来吼声,声音十分熟悉。


我站在门边上,把刀鞘抵在门缝与墙角形成了一个稳定夹角上。这样一来,我一开门,就能够保证抽刀出鞘,除非外面的人是像闷油瓶一样的高手,不然他当场就得身首异处。


我按住门把手,轻轻推开一条缝,门口叫门的人手里大包小包提着,看不清脸。我顺势提刀按出去,把刀扣在那人的脖子上,问他,“你是谁?”


我刚才做噩梦,全身上下的肌肉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,力度一时没有控制好,刀背往上,磕到了那人的牙齿,他大叫一声,转过头来。


“吴邪你他妈发什么神经病……”他转过身,愤怒地抬起头,看清我的脸的一瞬间,声音戛然而止。


是王盟。


我看见他时也愣住了,怎么会是这小子?他并不是我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人物,顶多为我打个杂而已。我并不想让太多无辜的人牵连进这个计划中。王盟是纯粹的局外人,并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,汪家人不应该有兴趣去了解这个人,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幻境中?或者是说他根本不是王盟,只因为王盟这个身份与我亲近,可以博取我的信任,才派人来饰演这个角色?


我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,出于种种考虑,我没有把手中的刀放下,冰冷的刀锋贴在王盟的脖子上,我冷声问他,“你是谁?”


“老板…”王盟被我手里的刀吓得不清,浑身颤抖着,“你不认识我了?我是王盟。”


“你凭什么是王盟?”


“我不是王盟我是谁?还能是谁?”王盟似乎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,一脸惊恐加上莫名地看着我,“你疯了?快把刀放下啊!”


我想了想,问他,“你来我的店里打工第一个月开的工资是多少?”


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抠啊?第一个月我来,就给了我六百。还有,你别用刀冲着我,我慎的发慌。”


纵然汪家本事滔天,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会在意。我把刀放了下来,向后退了一步。我早已习惯于掌控大局的感觉,如今这种完全没有一点头绪的情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。


王盟第一眼看见我就如同见了鬼一样,等他从被刀威胁的恐惧中缓和过来的时候,小心翼翼张口问,“老板你…你这些天是干嘛去了?”


王盟一句没头没尾的话,让我重新认真打量起了他。在从悬崖跌落前,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墨脱的垭口,他比我小个一两岁,时年也有三十四五。但我眼前的王盟,一眼就是个愣头青的模样,胸中没有半分城府。


“我这些年干了什么,你…不清楚吗?”我试探地问。


王盟摇头,“你动不动十天半个月地往外跑,我怎么知道你干嘛去?再说了,你不照照镜子,xi看下自己成个什么样子?你干什么了老得这么快,当真是一夜白头。”


我侧身,让王盟进屋,跟进去后,听着王盟的话,去了厕所。


我很多年没有照过镜子,扮演过我的人太多,成功者寥寥无几,失败者却数不胜数,迎来一个令人伤心的结局。我对着我这张脸,总会升起一种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难过。如今乍得一看,才发现镜子中的人已是陌生,变成了我不识得的模样。经历过沙与雪的洗涤,我仔细看,这个吴邪满脸风尘,刚结痂的伤疤横穿喉颈,眼中是不属于我的偏执与热忱,发丝夹杂着些许花白,怪不得王盟说我一夜白发多。


我看着我的模样,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副面孔,与镜子里的自己相重合。很多年前,我带上三叔的面具,站在镜子前,看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。原来那副面具我一直不曾取下,直到那张脸与我的灵魂重合,我也终究变成了三叔的模样。


回忆一点一点袭入心口,这间屋子——怪不得如此熟悉,它就是我在杭州蜗居的小家。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?为什么会看见如此年轻的王盟?为什么王盟会说我一夜白发多?


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想被我推出,它却是在不合理的条件下最合理的解释。我打开水龙头,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清醒清醒,随后推开厕所门,冲到王盟面前。


我问他,“今天的日期是多少!”


王盟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,被我猛地一惊,吓得把水果刀仍在了地上。


他苦笑道,“老板,你今天一惊一乍干什么?问日期就问日期,别搞得跟个神经病一样。今天,8月7号,行了吧。”


猜想被逐渐证实,我听见我颤抖的声音问,“哪一年?你说清楚。”


王盟被我磨得没了脾气,没好气地说,“2005年8月7号。立秋。”


我当场愣在原地,2005年,我真的回到了八年前。为什么?这是什么原理?我能否确认这个世界的真实性?


并且这是2005年立秋的那一天…我永远记得我人生中最值得铭记的这一天里,有个人不远万里来到了杭州,对我说…


我偏头看窗外,已是正午时分,“来不及了!”我对着一脸茫然的王盟扔下一句话,转身开门就跑,沿着熟悉的西湖,孤山路,西冷印社,不管周围路人的目光,一路狂奔。周围的景物不断后退,我踩着地上枯落的梧桐叶跑,拼着一口气疯狂地往目的地跑。


在离我的铺子约有五十米的拐角处,我停了下来。肺如同一个风箱一样抽着气,嘴里咽出腥咸的味道。我喘着粗气,望铺子门口看,光阴倒流回了好多好多年前,一个年轻人身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站在没有,手插在口袋里,背上背着很大的背包。


我一边喘气,一边定定看着他,不敢再靠近。天知道我午夜梦回多少次,梦到了他的背影远远站在我前方,我不停地跑,不停地追,永远靠近不了那个背影。或许是近乡情更怯,他真正站在我的不远处时,我挪不动脚,只想多看他一眼。


他听见了我的喘气的声音,朝我走了过来。看清他的脸的一瞬间,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。我好多年没哭过,也不想哭,但眼泪的阀门打开,滚烫的泪珠沿着脸颊掉落。在一个我连真实性都确定不了的世界里,他还是带给我了超出我能力控制范围之外的触动。


我们真的,好久不见。


他淡淡地看着我,很久,才说道:“我来和你道别,我的时间到了。”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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