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瓶邪】趁风不注意02

02


我和闷油瓶在楼外楼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,天阴沉沉地压在外面,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之感。


坐在这里,我恍如隔世,很多年前的种种突然被回忆起来,再与我眼前的场景相重合。我已经忘记了七八年前,我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闷油瓶的这次告别。那时我也真的不会想到,这一别可能就是再会无期。


我看着闷油瓶,眼泪抑不住地往下掉。从我决定开始我计划的第一步时,九死一生,步步周旋,我不敢奢望我可以和他有再会的一天。如今他活生生坐在我面前,如果不是自己的容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,我甚至都要怀疑那些年只是我做的一场梦,梦醒了之后,一切都回到原点。


闷油瓶一如即往的沉默,不过这一次他看向的不是窗外,而是我的脸。


我张了张嘴,话却堵在喉咙里,酸涩的出不了口,最后我问他,“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?”


他看了我很久,才移开视线,他说,“你老了。”


我朝他笑了笑,“一年不见,怎么就说我老了?你…之后要去哪儿?”


“长白山。”他说。


我别开头,不想再看他的眼睛,“哦,那是很冷的地方。”我道,“江南多好,四季分明。”


他摇头,如很多年前一样淡然却坚定。


菜上了上来,我们都没有说话,自然而然地习惯于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。我的大脑在飞速的转动,企图为这样的情形找出一条最适合的出路。但最终我还是可悲的发现,纵然我从很久以后再站在我或者张起灵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个问题,它依旧无解。事关宿命,我们即使有与天一搏的勇气,老天却不买账,我们只能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,直到宿命的尽头。


那如今呢?我怎么办?扪心自问,我做不到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第三次走入那个青铜大门,也无法在命运的安排下做出无用的反抗。这个时空到底为什么会存在?这到底只是我死前对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瞬间追忆的幻境,还是我趁着风不注意,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,回到了过去?


人生真难啊,在我以为我已经经历过如此多奇幻的冒险后,还要给我出无解的难题。我压抑住心中的苦闷,抬头看闷油瓶。他很安静的在吃菜,多年不见,他的脸看起来没有一丝陌生。


他注意到我的目光,放下筷子,“我是来和你道别的。”他道,“这一切完结了,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,能找到的,只有你了。”


我顿住,回忆起当年是怎么回答的。我好像想给他买房子来着,活脱脱一个傻逼。


我该怎么回答?


挽留没有用,什么话再此时此刻说出来都太过于苍白无力。在我思考的间隙,他站起来,背起了那个很大的背包,对我说,“再见。”


我看他要走,也不管想没有想好如何与他交流,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他。发出的动静很大,让其他的客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。


“小哥…”,我叫他,突然脱口而出道,“你有没有想过,青铜门离杭州天涯路远,悠悠经年,我们至此一别,再会无期。”


他听见我声音哽咽,停下了步伐,看着我,反问道,“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?”


我语塞,心说糟糕,一激动就说漏嘴了,连忙补救道,“长白山我又不是没有去过,就一个云顶天宫。你不去青铜门你还能去哪儿?”


他沉默,周身洋溢着淡然的气场,没有我曾经在他身上看见过的迷茫与执拗。


最后我说,“不管怎么样,兄弟一场,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。”


我结了帐,紧紧攥着闷油瓶的袖口拉着他往我的铺子走,生怕他再不辞而别。我们并肩走在西湖边,湖风拂过水面,荡漾着岸边的柳。沉默中我没有感受到半分尴尬,很自然和他走在一起,像是我们就这样已经安静地走过了好多好多年。


闷油瓶当年上长白山用了十天,也就是说如今我有十天的时间去理清这个扑朔迷离的时空跨越。我把闷油瓶安置在铺子里,抢走了他的背包,锁在一个暗柜里。王盟刚才看我急匆匆地跑出去,又带了个冷面神回来,目瞪口呆地看着我。闷油瓶进了铺子,站在一边,淡淡地看着我。


我叹了一口气,对他说,“你要去做你的事,我不会拦着你。长白山天寒地冻的,你好歹让我准备准备。”


以闷油瓶的实力,既然他愿意跟着我回到了铺子,就说明他是真的愿意等着我,同意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。不然他大可不必听我絮絮叨叨,朝我脖子上捏一把随便往马路边一扔就万事大吉。


尽管如此,为了保险起见,我还是把王盟拉到一边,悄声让他盯紧闷油瓶,如果人跑了,我就找他算帐。


火车站离我的铺子不远,但我把汽车的速度放得慢了又慢,车流如水一样从我的窗外开过。阴天还是落了雨,豆粒大小的雨滴打在车前的玻璃上,啪啪作响。


杭州是我的家乡,我生在此地,长在此地,但是当我今天都需要用地图去定位火车站时,我发现这个城市于我而言,已经开始变得陌生了。我记得我读书那会儿,趁着休息日,还要骑着自行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乱窜。长大后时过境迁,再也找不回那份漫无目奔走的闲情逸致。


是夜,我带着闷油瓶在一家旅馆里住下。


他去洗澡,我在床上躺着。我把双手交叠着枕着脑袋,头顶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,多盯一会儿,看得我昏昏欲睡。


我想了想,估计我这小半天的经历又要在我的奇幻冒险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在24小时内,我经历了割喉坠崖且陷入幻境或穿越,这样的经历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

想着想着,我的眼皮子就搭了下来,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在半梦半醒间,感觉半边床凹陷了下来,一双带着水汽的手拂上了我的脖颈。我从睡梦中惊醒,控制着身子不动,单单警觉地睁开眼——却认出了那是闷油瓶的手。


他在干嘛?


窗帘和灯都被关上,我的四周是漆黑的一团。天地里只剩下了我和他的呼吸声,与心跳跳动的砰砰作响声。他的指腹在我的脖子上一寸一寸的摩挲,我突然意识到,他在看那道伤疤。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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